那天上午,我和K正在咖啡馆讨论着上课时老师留下的作业。
Iran推门进来,牵着一个小屁孩,那是Iran几年前收养的一个孩子,进来就用中文喊我姨,我被这声奶里奶气的姨给甜到了,从兜里拿出一个巧克力给他。Iran和K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,从外貌上也无相似之处,他们俩如何成为亲人的故事我不清楚,也从未多问,我们之间总有种默契,将互相靠近的距离把握得刚刚好。我一直很佩服Iran,没有父母,她一个人承担起三个人的生活,性子却还是那么热情活泼。
Iran说明天就是感恩节,我问她们明天有什么计划。她说她想回家看看,她家中是没有家人的,或许她就是在中国太久,想念家乡了吧,毕竟一草一木总关情。后来不知怎的,他们把我也拉上了去爱尔兰的飞机。
到爱尔兰Iran家中的第一天,简单清扫之后,Iran和K带着小屁孩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、地毯上。
我打量着家中的壁炉,它把整个房子烘得暖暖和和的,墙面没有粉刷,砖红色衬得家里色调偏暗,客厅不大,和厨房相连,沿着窗户旁的木质楼梯往上就是二层几个起居室。我是个闲不下来的,在房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准备把大家衣服洗干净,K边打游戏边漫不经心地告诉我羽绒服不能用洗衣机洗,手洗可费了我不少劲。Iran出去买点今晚的食物,K则继续带着小屁孩在游戏里攻城略地,K时不时地冒出脏话,小屁孩则稚嫩地学舌,我大声地让K别把小屁孩带坏了,K说小屁孩本身就是个坏小孩。
晚餐很丰盛,由Iran一手准备,她的手艺一向很好,而且感恩节是他们最重视的节日之一。我们点起蜡烛,在烛光下聊天说地,话语声、笑声和刀叉声汇在一起,是一个宁静美好的夜晚。
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,我便想着去街道上转转,不是广场,因此人也不多。
空气里还弥漫着昨天下雨的湿润,温度有一点点低,但也还好。
我很喜欢爱尔兰的建筑,置身其中,文艺复兴的气息扑面而来,当然也有罗马和哥特式的建筑,但是不多。
多层房屋联排而立,色彩大多为米色,圆顶和尖顶交错,屋前束柱就是如同学过的专业英语课本中讲述的一样,繁复精致,花案很是复杂。
华丽中透着质朴,各式建筑的汇聚于此,但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因此也不显得喧嚣,反而是种互相包容的宁静。
街边很多店铺里都放着他们的民族音乐,有竖琴的声音,也有清透的嗓音,有对家乡的眷恋,也有对亲人即将奔赴战场的无奈。一路走一路听,仿佛徜徉在了音乐会里。低头看看自己,今天穿的是一条紫色的小方格裙,真好。
这里,有些浪漫,更适合怀旧。
走到一个拐角处,遇到了Iran三人,他们正在拐角处的杂货铺采购食物,K抱着好几个纸袋子,看来不轻,有一个袋子还有两根法式长棍冒出头来。
Iran笑着递给我一束花,由纯色的牛皮纸包着,这是他们刚刚在花店买下的,可以摆放在家里。我低头琢磨的一下花,蓝紫色的花瓣簇拥着,颜色浓郁而深沉,又有些妩媚,我当时想这花倒有点像初中杀马特时期最爱的一种花。
我问Iran,“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?”
她说,“不知道,随意买下的,因为颜色很好看。”
我也很喜欢花的颜色,
我说这应是桔梗花,它有两种永恒不变的花语,永恒不变的爱和绝望的爱,
我向Iran说起关于桔梗花花语的故事,
她问我,“你相信哪一种花语?”
我有些沉默,
想了许久,
告诉她,“不在于我相信哪一种,而在于我处于怎样的一个人生阶段,有着怎样的生活状态,这决定着我看世界的方式。”
这是一座山缘之城,我们四人顺着一条路蜿蜒向上,突然一个转弯,眼前顿时开阔,原来是来到了一座小山的山顶。
我们并排坐在山顶上眺望整个小城,小屁孩不断晃悠着他的小短腿,小城从我们脚下的山,一直延伸到对面那座只能看清轮廓的山的山脚。山与山的距离,就是城市的空间。
风吹起我们张扬的头发,共同等待着夕阳,没有说话。
回家的时候,我问Iran,“你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?”
她说,“复活节吧。”
我说,“那不是四月多?”
她说,“嗯,所以才想着在感恩节回来一次,也是因为疫情,机票打折,十分实惠。”
天色渐暗时,我们沿着山路原路返回。突然后方响起一阵悠扬的口琴声,我们回头往后看,什么也没发现,声音仿佛自天边而来,为送我们而去。
回到家,我吃起了我最爱的吐司,软糯香甜。饭桌上我提到心里有点担心学校的作业还未完成,交期已近。Iran说她也有这样的顾虑,只有K倒是无所谓。
小屁孩在一旁睁着大眼睛望着我们,于是我们订好明日回上海的机票,商量待会去河边走走,开始准备明天的归期。
还没来得及去河边看看随着水波荡漾的青柳,
去河岸边的城堡里聆听演奏不停的乐曲,
迎着灯光与月色和当地人微笑着打个招呼,
我睁开了眼睛,望着透过窗帘洒在地面的斑驳阳光,听着客厅里爸爸妈妈的说话声,一时间,我竟分不清,哪个是在梦中。
家中的摆设清晰得如亲眼所见,甚至现在都能想起房子的布局、家具的位置,壁炉的旁边摆着一个黑色垃圾篓,进门的地方有个陈旧的雨伞架子,那是K自己少年时自己做的。
Iran,K,还有小屁孩,每个人都是那么鲜活,名字、举止与性格,和他们的对话甚至比我生活中的对话还有逻辑。但我又在真实生活中找不到他们的影子,不知道他们的原型在哪,我认识的人里,固然是没有这样的。
梦里的我记得专业英语课本里刻在束柱上的繁复花纹,记得今年的复活节在四月,桔梗花的花语,出国机票的价格因为疫情变低,也依旧爱吃面包,喜欢闲逛。
但也有很多奇怪的地方,
我的学校应该在北京,而不在上海,
原产于中国的桔梗花出现在了属于爱尔兰的梦里,
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时兴起洗起了羽绒服,或许是因为白天在家洗衣服洗多了吧,
梦里我看到的建筑,现在回想起来,应该是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,那座多瑙河边的安静之城。
等我缓过神来,我惊讶于这段梦中之旅的奇特,本想闭上眼睛延续这个梦,无果。只好赶紧写下这些文字,害怕这段记忆瞬间流逝。
所幸,还能写下个大概。
梦真实吗?
因为人从未停止思考,所以不远。
记于年7月23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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